優美的 小說 桃花扇 第十五回 覓小家碧玉樓頭題畫 訪故友書店被擒 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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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侯朝宗同蘇崑生登舟,星夜望漠河進發,幸鳳順舟快,不數日來山城。天晚萬不得已,尋店暫宿一宵。明天天明,着昆生在店美美守使者,上下一心袖着水仙扇,直撲秦淮而來。莫衷一是時,到了香君門前,但見雙門封關,人蹤離羣索居,用手搡門兒,投身而入,業已來至媚香筆下。朝宗心底懷疑說:“這是媚香樓,你看寥寥硝煙瀰漫,竹簾晝卷,想是香君春眠未起。俺且永不喚他!”遂手提式羅襟,足蹈樓梯,暗上樓一看,盯住歌樓舞榭竟改觀個農校,無可厚非失驚。又想了一想:“難道香君替我堅貞,推辭做那青樓舊態,因故矚目繪畫,自遣春愁嗎?”又看一看,共商:“這是香君內室,待我輕飄飄推開,看香君在外作甚?”方欲近前,又見框緊緊,倒象久不開的,無奈此對-徨無措,如有所失。*
在驚疑轉機,忽聽筆下有步子之聲,望下一看,見一人丁持畫箋上樓而來。其人一見侯生,大驚曰:“你是誰個,上我寓樓?”侯生解答:“這是我香君妝樓,你爲啥寓此?”其人說:“我是畫士藍瑛,兵科楊龍友會計送俺作寓的。”侯生說:“原來是藍宗師,久慕盛名!”藍瑛問起:“臺兄尊號?”侯生說:“武生乃澳門侯朝宗,也是龍友老朋友。”藍玫廣爲人知大驚,“啊呀!”一聲,說:“文名震耳,才得會面,請坐,請坐!”侯生起立,焦心問道:“我且問你,俺那香君這裡去了?”藍瑛說:“已入選入宮去了。”侯生一聞入宮之言,無精打采容俱失,兩眼垂淚,講話:“爭入選入院中,何時去的?你看鴛衾盡掩,殘帕猶在,好叫人睹物哀傷!憶起武生定情之日,蘆花盛花,映着陳舊新一座妝樓。殊不知媛一去,散裝迄今爲止!今朝娃娃生重來,又值蓉百卉吐豔,對景觸情,怎能忍得住?”不覺兩淚汪汪,阻擋連發。正在悲泣,忽聞有喝道之聲,漸到門前,報說:“兵科楊公公覷藍郎,城外下轎了!”藍瑛火燒火燎迎進城來。龍友一見侯生,作揖問說:“侯兄哪一天駛來?”侯生說:“頃來的,未曾奉拜!”龍友說:“聞兄常有在史公幕中,又隨高兵部防河,昨見塘報,高傑於歲首初四日被許定國所殺,那兒兄在那兒?”侯生說:“小弟見高傑虐待許定國,力爲哄勸,高傑執而不聽。小生當時恐生禍端,遂辭卻落葉歸根,欲扶着家父躲避山中,恐許兵影跡,遂又買舟南來。路遇蘇崑生持扇相訪,只得當晚奔來應邀,竟不知香君已去。請教是幾時去的?”龍友說:“他是正月八日當選入宮。”侯生又問道:“多會兒才得出來?紅生只能在此拭目以待。”龍友說:“香君出宮時久天長,且這裡又非久戀之地,卻別尋嫦娥罷。”
二人攀談相接,藍瑛在旁打已完,二人擡頭一看,見是畫的一幅《桃源圖》,問曰:“兄是替孰畫的?”藍瑛說:“是爲張瑤星教工新修起松風閣,要裱做照屏的。”侯生讚道:“妙,妙!身分、描全非金陵舊派。”藍瑛說:“出乖露醜!就求文人學士題詠,爲拙畫生色!”侯生聞過則喜道:“只怕寫壞,有清名筆!”遂提筆一揮,詠成七言佳句一首,詩曰:
原是看花洞里人,重來那得便歧路。
漁郎誑指空山道,留取桃根避秦。
龍友讀了一遍,說:“佳句!含義深切,似有微怪小弟之意。”遂出發來,說:“侯仁兄不用諒解,現馬、阮掌印,專以忘恩爲事。適八日設席喚香君供唱,香君稟性,指尖二公大罵一場,阮圓海將香君推在雪中,用腳去踢,幸喜小弟在旁殊勸架,踏入獄中,暫保活命。世兄不必戀戀於此,恐爲犬馬所算。”侯生聞言,說:“是,是,兄弟當即告辭!”遂辭了藍田叔,下樓別離而去。奉爲:
仙人一入正月十五去,峨嵋山千秋別無長物雲。
卻說津巴布韋點三山街上有書坊一座,算得蔡益庵興辦,鋪內書簡充箱盈架,列肆連樓,不單興南販北,積古堆今,再者嚴批妙選,精刻善印,一概裡裡外外。這一日蔡益庵開了假相,掛出倒計時牌,又因今乃乙酉鄉試之年,準了禮部宰相錢謙益的條奏,要亟白文體,以光新冶,遂聘了宗師陳定生、吳次尾諸人在前刪改品評。因將封皮一紙貼在檐下,爲着發買,滄海一粟。
且說侯朝宗楊龍友之言,心急如焚回寓,將香君入官,奸阮感恩之事見知昆生,又恐在店內容身,有人腳跡,遂與昆生背靠使節,要尋靜地方多住幾時,好打探香君信息。昆生說:“我看禮已變,新政日非,且中心諸公穿梭構陷君子,衝擊宿恨,毋寧暫避其鋒,把香君新聞富饒瞭解罷。”侯生說:“你也說的是。但這附近州縣別無相熟的,止陳定生住在悉尼,吳次尾住在貴池,不免訪覓故人,亦然慘劇。”
二人穿街越巷,口舌裡頭,已走到三山場上。映入眼簾蔡益庵書報攤告示牌,侯生指發話:“這是蔡益庵書店,定生、次尾偶爾寓此,難免問他一信。”走在檐下,見廊柱上貼着封面,上寫着“夏社文的”,上手旅伴小字是:“壬午癸未房墨本刊”,左邊是:“陳定生、吳次尾兩哥新選”。侯生見了喜,道:“他二人說不定亦寓在此!”遂至櫃的問道:“甩手掌櫃的!”那裡蔡益庵出來趕上。侯生說:“試問陳定生、吳次尾兩位尚書可在此否?”蔡益庵說:“如今內,待我請他進去。”二人俯首帖耳是侯朝宗、蘇崑生二位,蠻興沖沖,遂請至鋪內用茶、敘話。
忽有阮大鋮升了兵部侍郎,特賜蟒玉,欽命防江。這一日拜客來到三山肩上,見書局廊柱貼着書皮,上有“復社”字模,遂叫長班揭下一看,怒曰:“呀!復社乃東林後起,與周鑣、雷囗【糹寅】祚同黨,廷方搜捕,還敢留選書?以此書客也了無懼色之極了!快快住轎!”遂傳坊主發令:“其一書肆不守王法,串同復社渠首,於今奉命捉拿逆黨。特快專遞包裹單與鎮撫司,差校尉拿人,仔細着人監守,不足令此人躲過!”三人在內聞知,即出鋪至轎前問道:“吾儕有何人犯,着人拿俺?你這宗師即便小圈子魔了!”大鋮說:“不吝指教尊號?”三人遂各通姓名。大鋮憤怒道:“哦!向來便是你們三位,另日卻來認認下官!”三人說:“你即令阮盜麼?今兒個算賬來了,好,好!公共扯他到朝體外,言語他的素行去!”大鋮佯笑說:“無庸忙,有你講的哩!”遂揚揚上轎而去。矚目四個校尉提鎖執牌,蒞鋪前,見了坊主,問津:“那三個書生在那裡?快速領吾輩抓人!”三人說:“俺三人縱令!”校尉必須分說,用鎖套住,擠擠插插而去。蔡益庵說:“蘇兄快來,充分,特別!選書的二位拿去罷了,連侯丞相也拿去,該當何論是好?”昆生說:“我們跟去詢問一個真信,好靈機一動救他!”虧:
挾仇且將正人捆,罹殃不失君子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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